寫作中的兩種邏輯

2016-06-27 17:20:21 來源： 江海晚報網(wǎng)

本期“名師講評”，老師選取了如皋開發(fā)區(qū)實驗小學三（2）班的江海小記者陳吳軒的文章《表姐是個小書迷》為案例——

寫作中的兩種邏輯

一篇短短幾百字的作文，關涉眾多。其內(nèi)容來源，包括觀察、閱讀、議論、思考；就文章而言，包括主題、立意、人物、事件、語言、結(jié)構(gòu)……但不管什么文章，哪種風格，都必須合理。

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說：存在的就是合理的。但在寫作中，文本作為一種存在，其中的某些內(nèi)容卻未必合理，這就需要修改甚至重寫，剔除不合理的因素，讓合理的存在，不合理的走開。

文章的合理性，是指內(nèi)容要合乎情理，更要合乎邏輯。什么樹開什么花，什么人說什么話，如果蘋果樹開出了梨花，那要么是嫁接，要么是寄生，或者是因為人類的行為藝術；如果小孩說出了老人的話，那要么是孩子早熟，要么是孩子模仿，或者索性就是成人導演下的拙劣表演，一般而言，這些“如果”都是小概率的“預構(gòu)”或“意外”事件，如果不說明其特殊性，其存在就不符合邏輯。

邏輯就是事情的因果規(guī)律，包括客觀事物的規(guī)律性；某種理論、觀點、行為方式；思維的規(guī)律、規(guī)則；一門學科，即邏輯學。寫作的邏輯，是指前三種，在我看來，又可分為現(xiàn)實邏輯和心理邏輯。

現(xiàn)實邏輯貼近生活真實，存在的就是符合邏輯的；心理邏輯源自心理真實，是在一定的語言文化背景下，大家都認可的，不需要證明就可以確定的。用兒童的話來說就是，現(xiàn)實邏輯就是生活中的，心理邏輯就是我（我們）心中的。

寫作不僅是生活的再現(xiàn)，還是自我的呈現(xiàn)、心理的表現(xiàn)。作家巴爾加斯·略薩說：“文學是雙重含義特有的領地。其真實性總是主觀的，不完全的，相對的……”

問題來了。既然文章的“真實性總是主觀的，不完全的，相對的……”站在讀者的角度，文章的真實性會不會得到認同呢？作者主觀中的（人事景物情理）真實性，不等于生活的真實性，更不等于讀者主觀中的真實性。

一篇文章的寫作，其內(nèi)容、素材即使是完全來自于生活真實，在經(jīng)過主觀的剪裁、拼接、修補、提煉、加工、潤色等程序后，會不會由于“不完全”和“相對”，而產(chǎn)生偏差、錯位，導致不合情理、不符邏輯呢？無數(shù)事實表明，這種現(xiàn)象是普遍存在的，不僅把“心里的”寫成了“胡編的”，甚至“把真的寫成了假的”。

作者寫文，不必指向讀者的認可，但必須符合生活真實與心理真實，讓人接受、認同乃至信服。否則，文章就只能有自娛自樂甚至“自愚自樂”，失去了交流的價值。

所以，我們寫文章，必須講求現(xiàn)實邏輯與心理邏輯。環(huán)境的氛圍、語境的設置、人物心理與情感變化，都要符合生活真實與日常事理，條理要清楚，次序要正確，因果要契合。

寫作是對自我的發(fā)現(xiàn)，每一個人都是不盡相同的，我們眼中的人、事、景、物、情、理也便有了別樣的姿態(tài)。

我們遵循的現(xiàn)實邏輯也許是大致相同的，信奉的心理邏輯卻可能大相徑庭。更何況，我們的心理邏輯源于生活真實，還基于覺察、記憶和注意，而這些是個性化的、不確定的、容易變化的。

以細節(jié)為例。好的細節(jié)一定來源于生活，但生活那么博大豐富，到底寫什么？寫同一種事物，什么才是好的細節(jié)，重點落在哪里？所有這些，在不同的人眼里，也許會有不同的選擇。事實上，即使是同一個人寫同樣的事物，在不同的情境下，也會表現(xiàn)出不同的心態(tài)、情態(tài)、姿態(tài)與形態(tài)。再講究的食客，在極度饑餓中，也不會挑剔食物與環(huán)境；再貪玩的孩子，在關鍵的時刻，也會放下玩具，為父親去買藥。小時候，家門前的河流是那么寬闊、湍急，令人望之興嘆；長大后，“一條大河”卻不過是一條狹窄、平緩的小溝，毫不起眼。

“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。往古來今，概莫能外?！边@是南宋儒家心學大師陸九淵的名言。不過，在寫作中，人未必同心，心未必同理，而最可貴的也正是“這一個”，正是“不一樣”。

“這一個”“不一樣”的邏輯，怎樣才能讓讀者信服呢？這就需要我們深入體驗、深刻思考，對人、事、景、物、情、理擁有自己的認知與理解，整體設置個性化的情境，認真推敲每一個細節(jié)的合理性、人物穿著與語言的和諧性、景物形態(tài)的季節(jié)性、事物選擇的情感性……

只有這樣，“這一個”才能讓讀者挑不出真實性的刺兒，“不一樣”才能讓讀者體會到合理性的魅力。以《表姐是個小書迷》為例，“表姐”每到寒暑假都會泡書店“啃書”，一“啃”就是一整天，才能夠面對表弟表妹故意的打鬧淡定而從容。如果主人公換成一個愛跑愛鬧的男孩，也許就會“第一時間”給予訓斥，甚至會興奮地“嗷”一聲，拋下書本，加入“戰(zhàn)團”了。當然，如果這樣，作者也根本不會去試探主人公的“定力”，也許連“小書迷”這個詞都不會用上。